时间是晚上九点多,不算很晚,但由于村子最近很不平静,少女失踪事件频传,所以家家户户很早就闭门不出,长长的村道上只有她一人踽踽独行。
走到村子东边的险降坡处,正要右转爬上另一个小斜坡,忽见一道黑色身影无声无息地落在身前,挡住去路。
“残留在墓前的处女气息……”那人有着一张异于常人的尖细窄脸,两只狭长的狐狸眼闪着金色的光芒,正是妖狐风神主。它直勾勾地盯视眼前女子,眼神流露赤裸的贪婪和欲望。“终于让我找到你了,跟我走!”
风神主急切地伸出右手攫抓,只见女子身形微侧、轻巧闪过,反手一把牢牢握住对方的手腕。
“承蒙厚爱,但我可不想跟你一起研究房中术啊!”“女子”轻笑道,听那声音,明显是个男人。
“你!”风神主惊觉上当的同时,右手传来一阵剧烈疼痛,低头一看,手腕已被贴在其上的雷符严重灼伤。
发现自己遭到愚弄,它登时大怒,左手抽出腰间佩刀,朝眼前的人斩去。
小岛田吃过妖刀的苦头,心知厉害,连忙松手后退。饶是他退得快,仍被刀芒余威划破长大衣的袖子。
“哇!小雨小姐的衣服!惨了惨了!这件看起来很贵欸!”小岛田看着破了大洞的衣服哀号。
“又是你这跳梁小丑!特来送死?”风神主怒道。
“不是送死,是来送你上路。”阿凯缓缓自斜坡树丛后走出来,手上拿著名为“日祈宫宗正”的短刃。
“是你!”
风神主见阿凯出现,回忆起当日在畸零山上的降神之威,心里有些胆怯,但转念又想对方此刻并无神尊护体,区区一介肉体凡躯,有何可惧?便掣起妖刀挥向阿凯。
阿凯曾和妖刀之神对战,深谙眼前这把长刀倏长倏短、诡谲莫测的特性,于是尽量避免与之正面交锋,而采迂回战略,只守不攻。
风神主刀速疾如电掣,连攻不辍,却刀刀落空,心里十分不耐烦,口出嘲讽:“没有真神降驾,你就只能像老鼠一样闪躲吗?无用的鼠辈、懦夫!”
知道对方意图激怒自己,阿凯只是置若罔闻,脚踏罡步且闪且退,渐渐将对方引进斜坡旁的树林。
杂树林里密集丛生的树木竟似有自主意识般,纷纷横伸枝干加以拦阻干扰,风神主手上的长刀虽然锋利异常,在这样的情况下却也不免大受影响,渐渐减缓挥刀的速度。
“可恶!畸零山的老废物!”它气愤地扬声詈骂:“藏头藏尾算什么东西!手下败将,不敢现身?”
攻击屡屡受阻,加上阿凯在进入树林之后,身形越发敏捷,云踪飘忽,风神主见迟迟无法伤及对方,怒气更炽,刀锋夹带狂烈风怒之势,将扞格的树木枝干全数砍掉,林中一时散叶如雨,尘沙暴起。
四周狂舞的枝叶遮蔽视线,转瞬间眼前的敌人就消失了踪影,风神主不禁停手。
“人呢?”
“在你背后。”
隐含轻笑的嗓音,伴随着一阵凛冽刺骨的寒意直逼后颈,风神主不暇多想,急忙回身举刀挡格,惊闻铮然一响,手上的长刀应声而断。
阿凯以“日祈宫宗正”砍断妖刀之后,并未收势,反手斩向风神主,气势如虹。
风神主犹自陷在断刀的愕然中,反应不及,仓促间以受创严重的右手接刃,硬生生被斩断手掌,血似泉涌。
“这是什么兵器,竟能断妖刀、伤我至此?”风神主难以置信地瞪视阿凯手上那把泛着幽蓝冷光的短刃。
它潜修四百余年,道行深厚,加之最近不断吸取人类精气,妖力大盛,寻常刀刃必定伤它不得。
阿凯将胁差刃身的鲜血擦拭在袖子上,回刀入鞘。“妖刀的主人说,这是给你的一点小小警告。”
“是那个疯掉的神祇!可恶!当初应该趁他五感尽失、陷入疯狂时下手除掉他!”风神主握着出血不止的右手,恨恨地说。
“现在下手也还来得及,要试试看吗?”阿凯嘴角微扬,眼中却毫无笑意。
妖刀已断,右手接连遭到重创,而敌人神兵在手,风神主心知自己没有必胜的把握,遂冷哼一声,化为一道黑色旋风,往东方群山逃窜。
“虎灵!”阿凯轻喝一声,一只橘色小猫瞬间出现在他摊开的左掌上,姿态乖巧。
阿凯咬破自己的手指,火速在小猫美丽的毛皮上用鲜血写下降神敕令,接着抓起小猫往风神主逃逸的方向用力丢去。
“交给你了!把臭狐狸抓回来!”
禀受帝君赐力的小猫半空骤现虎形,庞大如山的法身神威凛然,浑身金黄色毛发像烈焰在风中狂肆飙舞,疾如流星般追赶着那道黑色旋风。
只闻东方群山传来阵阵吼声,贯耳如雷。
“真是太神奇了!灵力枯竭的神使居然能借用尊神的威力!”小岛田仍穿着那身向睿颖借来的女装,慢慢踅到阿凯身边。
阿凯看了他一眼,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,只得用手掩口,转向旁边掩饰地轻咳几声。
“别装了,我知道你很想笑。”小岛田无奈地说。“我可是为了大局牺牲啊。”
那天自明代的古墓回来之后,阿凯说风神主行踪飘忽不定,他们在墓前守株待兔旷日费时,终非良策;既然它专抓村子里的妙龄女子,只要设下诱饵,它必定会自行上钩。
小岛田认为阿凯所言极是,便议请睿颖充当诱饵,他和阿凯躲在一旁保护。
睿颖立即同意了,但阿凯并不愿让她涉险,最后的结果就是由小岛田男扮女装,上阵诱敌。
所幸小岛田身量不高,自从在麒麟山受创于妖刀之后,身体又瘦了许多,加上四肢纤细,睿颖有一些较为宽松的毛衣、长大衣,他还勉强能穿得上。
为了打扮得更像女生,她还特地为他上妆,粉底、遮瑕膏、假睫毛、眼线、腮红、口红一应俱全。
天生娃娃脸的小岛田原本就长相清秀,涂脂抹粉、换上女装之后,看起来竟有几分姿色,宛如靓女。
“你打扮成女生,满好看的。”阿凯由衷说道。
“这算是赞美吗?”小岛田苦笑地说。
如果让父亲大人看到他现在的鬼样子,八成会从长年瘫痪的病床上跳起来毒打他一顿。
“你故意叫我穿女装,是为了报复我吧!因为之前小雨小姐的巫女服的事。”
“想太多了,我是那么会记恨的人吗?”阿凯转眼远望东方群山,微微上扬的唇角泄漏一丝笑意。
过没多久,衔令而去的虎灵神使嘴里叼着一只黑色巨狐,回来复命。
它将断了右前爪的狐狸甩掷在地,一脚重重踩在伤痕累累的狐躯上,虎首高扬。
“太棒了!神使威猛!”小岛田用惊叹佩服的眼神看着久违的神使法身。“这只狐狸怎么处理?”
阿凯望向一旁的幽深树林,“老树公,怎么处理?”
化为人形的畸零山神拄着长满绿叶的拐杖,缓缓自林中踱出。
他怜悯地看着奄奄一息、浑身血污的黑色巨狐,“把它交给我吧!风神主本性不坏,甚有恋主的忠义之心,它在主人逝世之后,守护坟冢长达四百多年,不肯离去。只是误拾堕神佩刀,被刀上附着的妖力控制了心智。如今妖刀已断,它的功体也被帝君废除,就让它跟着我在畸零山修行吧!”
“可是,它残害那么多人命……”阿凯想起蔡雅芙等人惨死的事,不禁觉得仅废功体是太便宜它了。
“若非受到妖刀中的恶念驱使,风神主必不至于此。给它一个改过迁善的机会,它是狐类之中最有灵性的貔狐,如果能依循正道潜心修行,将来一定可以弥补它曾经犯下的过错。”畸零山神婉言说道。
“好吧!听你的。”见山神大人情词恳切,阿凯只得答应。
山神抱起伤势沉重的黑狐,化为光影,朝麒麟山的方向飞去。